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矿工与酒【刘俊明】
2011-12-05 20:39:34 [来源:湖南日报] [作者:刘俊明] [责编:蔡矜宜] 字体:【

  矿工与酒

  

  那是被一只只上釉陶碗铿锵碰倒的呵!或相互搂抱着手舞足蹈唱过之后倒下去,或抱着头憨憨实实哭过笑过之后倒下去,或袒露胸襟紧攥拳头慷慨陈词一番后倒下去。

  谁没有胆量擎起大碗烈酒,他就撑不起头顶的三山五岳;谁没有气魄夹起巴掌大一块的肥肉,他就钻不过阴森恐怖犬牙交错的断层;谁要是过早撂下酒碗擅自离去,就会受到最尖薄的讪笑会把他说成不敢走窑贪生怕死的胆小鬼。井架般的窑汉子骤然攒拢哟,豪爽气性浇得煤的作物呼呼拔节。

  刚才,他们从煤浪滚滚的井巷走来,从险恶与恐怖交错的死亡线上走来。臂膀曾被岩石啃过,肠胃曾被硝烟呛过。此刻,酒兴即在窑汉子的血管里作莫名的躁动。一坛老酒,就这般全交付给了这般汉子,如同交付生命的重托。此去走窑险情丛生,酒,既能激起走窑汉的一身胆魄,亦能烧出走窑汉的一路凯歌。

  有酒就锁不住情感,陌生的脸孔让酒碗拉得近近乎乎。一口一口喝着醇香的酒,咀嚼着苦涩的梦,涌动起殷红的血,撩拨起拼搏的欲望。酒,点燃窑汉子强烈的骚动,在板凝的肌肤上升起一抹灿烂;酒,在胸中激荡起汪洋大海,隆起的是一座山一样的脊梁。呵呵,矿工的酒,蹲着喝,站起喝,顶天立地喝;矿工的心,一半悬在煤壁上,一半泡在烈酒里。一眼煤井,酿出诸多故事,全被捞进酒碗浸渍发酵,沉沉浮浮又生出几多失落。终于,都醉倒了,像撂倒的坑木,或仰面朝天似哭似笑异常古怪,或枕臂而睡即有鼾声如雷,或涎液横流胸襟湿成大泽,或半醉半醒喃喃地呼唤着一个女人的名字。头顶阳光横空照耀,又将有多少传奇在他们身上爆芽。

  酒坛空了。窑山里没有空酒坛。矿区,几声汽笛悠尖拉响,且蘸了酒气,往四面泼洒。醉意朦胧中,唯有井架增生几分抖擞,如远航的征帆,在无涯的眺望中,唱一首威武豪壮的橹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