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拳整治河道采砂

　　一艘大功率的挖砂船正在作业。 本报记者罗新国摄

　　湘江尾闾的一处砂石场。本报记者罗新国摄

      本报记者　柳德新　张尚武

　　11月1日起，全省开展为期半年的河道采砂专项整治行动，将对河道内非法采砂、淘金、乱采滥挖、乱堆乱弃等行为重拳整治。省政府10月31日召开的全省安全生产工作电视电话会议提出，要像保护耕地资源一样保护水资源，像管理城市街道和高速公路一样管理河道，坚决维护人民生命安全、航道安全、防洪安全和生态安全。

　　现状： 一半采砂船未办许可证

　　在资江南岸大堤往西不到10公里的赫山区、桃江县交界处，资江河道留给记者的直观印象就是“千疮百孔、触目惊心”。河道中央，采砂遗留的卵石堆随处可见、如同“石林”，足有数百个之多，占据了大半河道。一旦发生大洪水，这里行洪必将严重受阻。

　　从湘、资、沅、澧干流到全省5000多条中小河流，河道采砂乱象由来已久。据省水利厅初步统计，全省现有采砂船只3357艘(四水干流及洞庭湖区1623艘，其他河流1734艘)，其中未办理河道内生产作业许可证的采砂船只1761艘，年开采砂石总量约为2亿吨。全省现有砂石场3536处，其中70%以上未经水行政主管部门审批。

　　由于河道采砂管理涉及面广、体制不顺、地方保护主义等原因，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，非法采砂、淘金等问题比较突出，采砂秩序比较混乱。在河道采砂管理上，行使管理职权的有水利、交通、国土等部门，多头管河、多家发证，管理职责不清，难以从根本上消除乱采滥挖现象。河道管理机构不健全，也导致了河道湖泊管理能力不高。目前，全省14个市州有5个市州水利(水务)局没有设立专门的河道管理机构，122个县(市、区)中仅有37个县水利(水务)局设置了专门的河道管理机构。同时，部分地区地方保护主义严重，河道采砂管理法律法规也滞后于现状。

　　危害： 多方威胁水上安全

　　非法采砂，危害性大。据湖南省洞庭湖水利工程管理局局长沈新平介绍，非法采砂屡禁不止，已对水上安全形成威胁。

　　乱采滥挖，危及防洪安全。我省绝大部分采砂船是小型船只，不具备深水作业的能力，采挖能力较差，在规定的作业区域采挖难度较大。因而，不按规定的作业方式、作业范围乱采滥挖的现象比较严重，破坏堤防基础，造成河岸崩塌、农田被毁，危及防洪安全。

　　乱堆乱弃，影响河势稳定。由于采砂废渣乱堆乱弃，挖掘的深坑密布，使原本比较平整规则的河床变得坑坑洼洼，从而改变了水的流向流程，局部水流紊乱，流速加大，淘刷堤脚河岸，影响河势稳定。

　　乱占河道，影响通航安全。由于无序采砂使尾堆进入了主航道，降低了通航水深;局部地段越挖越深，导致水流紊乱，产生漩涡;采砂船和运砂船云集江面，占据航道，影响正常通航。

　　非法采砂，影响供水安全和水生态安全。由于采砂时扰动水体，河底的腐殖、有毒沉淀物渗入水中，大量采砂船只、砂石场洗砂时向河道直接排放污水、油污等，造成水质污染。乱采滥挖、乱堆乱弃，改变了河道天然状态，影响水生态环境，特别是在水生动物产卵区开采，影响水生动物的繁衍。加之长年累月的开采，造成河床下切，取水困难，湘江长株潭河段枯水位屡创新低，与河道采砂有很大关系，影响供水安全。由于无序采砂，1990年至2008年，湘江25.00米水位以下河床平均下切2.3米。有些中小河流由于河道采砂导致河床下切后，出现了断流情况。

　　整治： 三管齐下打响攻坚战

　　省政府最近出台的《河道采砂专项整治工作方案》，明确由省水利厅牵头组织河道采砂专项整治工作，交通运输、国土资源、公安等部门配合，重点打击非法采砂、淘金、乱采滥挖、乱堆乱弃行为，重点打击乱建砂石场行为，重点打击采砂活动中涉黑涉恶及其保护伞和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。

　　全省已经打响河道采砂专项整治攻坚战。省水利厅副厅长刘佩亚透露，河道采砂专项整治工作将采取“预防、整治、监督”相结合的办法，三管齐下、综合施策。

　　在预防方面，严格全省河道采砂准入制度，划分限采区、禁采区。专项整治期间，在全省范围内一律停止采砂拍卖行为、停止办理许可手续，为河道采砂实行规范化管理打下基础。各地应当按照采砂规划，划定禁采区，设立禁采标志、标牌，有条件的地方，可在河岸设立摄像镜头，监控采砂作业。专项整治期间，为了稳定砂石市场，控制砂石开采量，各地应当限制或禁止将砂石销往省外。

　　在整治方面，严厉打击非法采砂，清理整顿砂场，清除采砂尾堆。具体措施包括：禁止淘金，销毁正在作业的淘金船只;取缔无证采砂船只，处罚证照不全的采砂船只;打击涉黑涉恶及其保护伞和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;坚决清除无证砂石场，处罚证照不全的砂石场;禁止在河道内分筛弃渣，对河道内的采砂尾堆按照“谁设障、谁清除”的原则，责成设障者予以清除。

　　在监管方面，还需建立长效管理机制。刘佩亚认为，应尽早出台《湖南省河道采砂管理办法》，实行政府主导，水利主管，安监、交通、国土、公安等有关部门配合的河道采砂管理机制，在管理上实行“一证一费”制度，保证河道采砂专项整治成果，不再出现反弹。

　　解决河道非法采砂，汨罗市用活市场机制，打通执法瓶颈，还原江河秀美，既治标，又治本--

　　河道整治的“汨罗样本”

　　本报记者 张尚武 柳德新 通讯员 黄松柏

　　湘江、汨罗江、沅江，流经汨罗境内98公里，所产黄砂质地优良，最远销到东南亚。

　　上世纪末以来，“三江”汨罗段非法采砂日益猖獗，180多条非法采砂船像“蚂蝗吸血”，在河中乱采滥挖，机声隆隆，造成河道扭曲，满目疮痍。

　　为此，汨罗曾多次专项整治，开展“严打”。然而，每次打击过后，非法采砂又死灰复燃，且变本加厉。

　　2008年底，汨罗市引入市场机制，拍卖“三江”的砂石开采权。与之相适应，执法从普遍性的“严打”，转变为“保护合法，打击非法”，终于奏效。3年来，“三江”河道采砂一直保持了规范、有序开采。

　　“汨罗经验”得到了国土资源部、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的高度肯定，省内已有30多个市(县)水利局前往取经。省水利厅副厅长刘佩亚称赞：“汨罗经验既治标，又治本。”

　　用活市场机制

　　非法采砂的疯狂，源于对暴利的追逐。

　　一艘功率千马力的采砂船，每日挖砂坐收10万元。“在暴利面前，仅靠高压打击非法采砂，治标容易治本难。”汨罗市砂石办主任柳才平说。

　　2008年，汨罗市委、市政府下定决心，用活市场机制，拍卖湘江汨罗段砂石开采权。汨罗市委书记白维国、市长周金龙向社会承诺：阳光拍卖，透明竞标;禁止任何人打招呼，确保招标公开、公正。

　　市里从政法、国土、水利等部门抽调人员，专门成立砂石办，分成两个小组，一组负责起草文件，发布公告，在全国范围内内组织竞标;另一组负责河道整顿，招卖之前，全面禁止采砂。

　　据省地质勘察院的探测，湘江汨罗段26.7公里水域，砂石储量达4.2亿吨。当时，砂石价格每吨10元。根据资源储量和市场价，制定竞拍的“标的”为一年采砂2000万吨，起拍价是8500万元。

　　2008年12月15日，拍卖会如期举行，5家公司参与了竞拍。最终，长江砂石公司以首年1.09亿的价格摘标，合同期3年，价款逐年递增12%。

　　首次试拍，敲响湖南砂石拍卖“第一槌”，国土资源部、水利部长江委给予高度肯定。

　　2009年，市委、市政府整体规划，对境内的湘江，拍卖全线砂石开采权“增收”;对汨罗江城区12公里河段禁采“添秀”;对沅江重点是保护砂石资源“守土”。

　　按市委、市政府的规划，市砂石办又对境内汨罗江、沅江的可采砂河段，实行采砂权“阳光拍卖”，敲响了第二槌、第三槌。到今年，“三江”采砂权拍卖共为市财政增收5.4848亿元。

　　拍卖采砂权，采砂总量限制，定船定时作业，“三江”河道采砂纳入了有序轨道。

　　打通执法“瓶颈”

　　兑现“一槌子”的拍卖，就要让中标业主的采砂船下水作业;同时，坚决取缔非法采砂船。

　　然而，每艘采砂船的背后，都站着一个千万富翁，代表一个利益集团。破除非法采砂的利益链，依法是关键。

　　但至今，河道采砂管理没有专门的法律法规，有关条文分散于《水法》、《防洪法》、《刑法》、《矿产资源法》、《河道管理条例》等10多部法律。

　　砂石办的人员来自不同的部门。在当初的执法行动中，充分暴露出“概念模糊，衔接不到位”的短板。例如，扣押的船舶设备，是整条船，还是发动机等零部件?又如，在大堤禁脚处非法采砂可行政拘留，但如何确定大堤禁脚范围?

　　近3年，市砂石办年年办培训班，澄清了这些模糊概念，统一执法尺度。市砂石办还与公安、国土、水利等部门紧密衔接，打通部门执法的界限，强化联合执法的力度。

　　打击非法采砂，常规办案，碍于法律相关规定的疲软，难以奏效。《水法》、《河道管理条例》规定：非法采砂船可处以1万元至10万元的罚款。

　　就算最高罚款10万元，也只相当于一条非法采砂船一天的利润;而对非法采砂人员的治安拘留，一些船主甚至叫嚣，谁被拘留一天，奖励200元。由于违法成本低，非法采砂船主才有恃无恐。

　　为“保护合法，打击非法”，市砂石办突破常规，从典型个案入手，铁腕整治。他们对在湘江汨罗水域非法作业的“民生号”予以取缔。由公安机关侦查、取证，经省国土资源厅鉴定损失评估，最后适用《刑法》第343条，以破坏矿产资源涉嫌犯罪，对船主判刑6个月，办成了非法采砂受刑事追究的省内第一案。

　　此后，他们又先后查处涉河涉矿违法犯罪案件40余起，取缔非法采砂船近30条，“三江”整治才归于平静。

　　还原江河秀美

　　打击非法采砂，“三江”水域添秀美。

　　初冬时节，记者随省水利厅的专家乘船察看，汨罗境内的“三江”河道，河中未见非法采砂船，江面无尾堆;禁采河段万籁俱寂，两岸无砂场，再现碧水蓝天。

　　“为了保护水环境，市里不惜花300多万元，作采砂环境影响评估。”分管砂石办的副市长黄春根介绍，根据环境影响评估报告，市里把“三江”河段划分砂石禁采区、可采区、限采区。

　　对拍卖可采区和限采区的砂石开采权，市里一方面比谁出价高，另一方面比谁下水的船只少;对中标的业主，砂石办采取“人盯船”，限定开采量;每条船还要先交5万元尾堆平整押金，确保采砂过后恢复原貌。

　　“这样，从规则上杜绝滥采乱挖，保护水环境。”黄春根说。

　　江河流金淌银，市财政每年从砂石开采权拍卖所得中，安排一定的专项经费，对河道实行清障，为采砂段堤岸加固。每年冬春，市砂石办与林业局合作，对禁采河段两岸的废弃砂场实施绿化。

　　从汨罗市区至赵公桥，12公里汨罗江，曾经砂场一个挨一个，河堤崩塌。如今，连续3年全面绿化，市砂石办每年栽下2万多棵桂花、桃花、杜英、苏柳，这些砂场又已绿阴如盖，汨罗江再现往日秀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