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老师，泪花流

　　朱定

      “在法军部队爬上长墙的危急时刻，冯子材大吼一声，率领1000多子弟兵，从坍塌处跃出长墙，冲入敌阵……”讲《镇南关大捷》这篇课文的时候，我的历史老师，真的把衣服一甩，模仿着老将一跃而起冲锋陷阵的情景。

　　年过六旬的老师，身材高大，白发苍苍，两眼圆睁，声若洪钟。

　　我们觉得，眼前的老师，就是那位铁骨铮铮老当益壮的冯老将军了。

　　后来看电影的时候，一次次拿这一幕对比。总觉得电影里的演员，比老师少了些什么。

　　——留在记忆里的老师，没有谁可以代替。

　　高中时，教数学的老师姓黄。黄老师很严肃，似乎永远难以在他脸上找到笑容。如果有，也是很僵硬的笑。

　　老师似乎不会笑，哪怕出于礼节。

　　大部分同学不喜欢黄老师。不仅仅因为他不苟言笑，而是很多人听不懂他的课。黄老师的课，海阔天空，信马由缰，跳跃得厉害，很多内容都和课本无关。

　　如果一个问题解答了两遍，反应慢的同学仍然木然，黄老师就会简单干脆地骂出两个字“蠢猪!”

　　因为这些，黄老师几乎没有人缘，学生家长都不太喜欢，甚至有家长去校长那里抗议。最后，老师离开了学校，离开了我们。

　　走的时候，我们班的数学成绩，却是全县数一数二的。

　　我虽不喜欢黄老师，甚至有些畏惧，却又对他充满敬佩。走的时候，老师把我叫到他狭小的单身宿舍，送我一本书。老师在扉页上写了一行极有特点的毛笔字“多学习，多看书。”

　　这本书，一直陪在身边。

　　很多同学，都收到了老师自己掏钱买的书。

　　后来知道，老师因为“成分”问题，饱受打击，还坐过牢。四五十岁，却孤身一人。教我们数学，身份只是农民、代课老师，一个月工资二三十元。

　　老师笑不起来，奇怪吗?

　　上初中的时候，我的语文老师，却每天都在笑。

　　记得整整3年间，我都无比迷恋着语文老师的粉笔字。老师姓胡，名清兮。老师给我们作业签名的时候，把“胡”字拆开，写成“古月清兮”4个字，很有意境的。朗读古文的时候，老师用家乡的方言，一路吟唱下来。声停，笑不止，就在脸上挂着，每个孩子都看得到他的快乐。

　　老师的粉笔字也极有特点，瘦长，清朗，每个字的起笔都是斜的，整个字微微向右偏，仙风道骨的样子。我使劲地模仿，一直到大学的时候才得真传，能写出微微偏斜的字来。

　　老师是乡里的秀才，喜欢吟诗作赋。现在看来，那些诗赋不甚讲究，但老师怡然自得。参加工作后，老师将他写的一首《黄昏赋》寄过来，我托人发表在省报上。老师高兴得不得了，把报纸细细装裱下来，一直保存。

　　前不久，老师80大寿，学生们给他出了一本集子。老师竟然把我20多年前的一封信和一篇散文收进去了。别的同学告诉我，这封信、这篇文章，老师也给装裱起来了。碰上合适的人，老师就会拿出来给他们诵读一遍，夸学生，也夸自己。

　　永远微笑的老师，永远真实的老师。

　　——步入中年，那些曾经教诲我们的老师，早都白发苍苍了。他们知道吗，左手擎书、右手执鞭，那个在一群寒门少年中缓缓踱步的身影，依然是梦里擦不掉的记忆;他们知道吗，二三十年前他们播下的真善美，现在依然活在心灵最深处，滋滋生长。

　　更多的老师，默默无闻，不图回报，但是不管过多少年，老师一定还会记得你的名字。

　　而我们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借口，怠慢了这些曾经哺育我们的老师，甚至忘了他们的名字。

　　现在想来，该流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