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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州,零公里处【奉荣梅】
2011-08-04 23:39:41 [来源:湖南日报] [作者:奉荣梅] [责编:周静] 字体:【

  故乡,在一个人的“零公里”处!

  故乡,雪藏了我们曾经的笑和泪、惶惑与无奈、希望与梦想。故乡,是年轻的时候,我们千方百计极力要逃离的地方;故乡,也是鬓发苍苍时,即使穿越千山万水,我们也要回归的去处。

  地图上的那个小圆点,是我们的起点。梦想是半径,梦想有多大,半径就有多长,离家的路就有多遥远。

  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,考上大学,仍是我们这些道州子弟走向世界的独木桥。我在千军万马中,侥幸挤过独木桥,只身坐大巴第一次出远门,去双牌单江岭那边上大学。40多公里蛇形山道中,我呕吐不止。

  此后,每次寒暑假返乡,都要经历种种折腾。我们像铁道游击队,抢购汽车票,爬火车窗。我们在火车座位下躺过,在厕所、过道里以行李为座……或者选择坐汽车绕道100公里外的广西全州,挤上充满榴莲木瓜脚臭的湘桂线的过路火车,到衡阳中转;或者坐汽车颠簸到150公里远的郴州,在民工编织袋弹棉花机子拥塞不堪的京广线的慢火车上熬夜;或者乘汽车翻越单江岭,到冷水滩待到子夜时分,爬车窗钻进永远是站票的北上列车……

  每一回探亲,艰辛疲惫,只有单江岭一段独特风景成了路途中愉悦的乐章。尚仁里、棕树坳、单江、司仙坳、打鼓坪……一路的地名,也就谙熟于心了。潇水南端的江村镇,古地名“有庳”,是舜帝封其弟“象”的地方。

  建在山腰急拐弯处的司仙坳工班还很出名。1968年以来,养路工人常年在盘山公路巡检修补,把柏油路养护得很平整。外地司机一见那近360度回环的弯道,赶紧掉头改道。后来有了永连公路或绕道全州的新扩高等级公路,但本地司机还是习惯于翻单江岭,因为路面平整,车少。在大山穿越的车牌大多为湘M的勇士。

  2009年10月,黔、桂、粤三省的“黄金通道”洛湛铁路,终于穿过单江岭,“道州站”出现在列车时刻表上了。涵洞、隧道、高架桥等,火车像捉迷藏一样从山腹的隧道里钻进去,又从山那边探出头来。穿越双牌大山通往道县的最后一个大隧道袍子岭隧道,长达6.5公里。我的七旬父母像过年一样兴奋,坐上火车到长沙来。虽然,只有一趟过路的普快列车经过道县,慢慢地摇过邵阳、娄底,到达长沙要花8个小时,比汽车还要多花两三个小时。但对于年老多病的老人来说,不再翻山晕车呕吐,才是一种真正的、愉快的旅行。

  在207国道的区域图上,标识着:道县2894公里,双牌2828公里,零陵区2796公里。40年了,我终于弄明白:道县到双牌不过是66公里!山不转人转,我们曾经只能围绕着山团团转。一条穿过大山腹地的铁路,像一份迟到了几十年的爱一样,使得南六县的父老乡亲激动得泪流满面;二广高速、厦蓉高速也正在开建,207国道在扩建改道……双牌单江岭的身体又会被开凿出一条条高速通道。

  少小离家老大回。道州,在207国道线上的2894公里点,在武昌至湛江K1803次列车的870公里站,却永远是我们的零公里处。归乡之路,将不再惊险漫长,而那些供旅人怀想的山岚林泉、泥土气息的地名,随同故旧人物、典故,将要湮埋在野草疯长的古道上了。也许,少了那些吞云吐雾的汽车和无所不吃的现代人的侵扰,没有那条九曲十八弯柏油路的分割,那些消失的奇珍异兽又将回归山林,单江岭又会是“无朝无暮有猿吟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