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呼唤古典辞学章法【胡良桂】
2011-07-13 22:13:00 [来源:湖南日报] [作者:胡良桂] [责编:蔡矜宜] 字体:【

  当下中国不少作品缺乏审美意蕴的深度追求,文采匮乏,粗制滥造,完全不讲究谋篇布局,结构紊乱,语言质地很差,古汉语凝练、丰富、雅致的特色荡然无存。以至学养不足就拼命煽情,或者满篇洋腔洋调,拉洋旗作虎皮。这类劣质化、泡沫化的“快餐文学”,不可能参与文化积累,也不具备传承属性。为了疗治这种“文学无文”的弊病,我们必须弘扬古代文学的辞学章法。

  弘扬古汉语凝练、丰赡、雅致的特色,使语言、意境、主题达到高度统一,是文学本土经验特有的艺术精髓。本土经验就是指构成本地万物的根源、元素、始基或共同基础的人们,在同客观事物直接接触的过程中,感觉到的关于客观事物的现象和外部联系的认识。“言之无文,行而不远”,古代思想、学问的传承与阐扬,确实有赖于辞达意畅、文采斐然的文字。虽然我们能把文学的成功简单地归结于文华辞采;但是,如果“言之无文”,那么这部作品就不可能流传广远,则是确凿无疑的。文学作品尤其是散文、诗歌,是以审美语言建构起来的意义世界。文学语言与认知性、逻辑性的语言不同,不是知识、理性的堆砌,而是意境的生发,它要有比、兴,要形成文学境界和美感性质,往往是象征性的。柳宗元的山水游记千古不磨,就得益于其优美、凝练、精致的语言。《零陵三亭记》等文风自然流畅、清新隽永;《捕蛇者说》等想象丰富奇特,语言犀利精炼;《至小丘西小石潭记》文字准确而简洁有力,又兼有含蓄、自然之长。真是“文征实而难巧”,“幽渺以为理,想象以为事,惝恍以为情”。显然,借鉴古代文学的辞采章法,对于今天的作家来说既十分必要,又迫在眉睫。

  融合古典诗词的隐喻、虚拟、通感,以至赋、比、兴等手法,来驱遣象征,因情造境,并通过细节揭示人的内心,状写人物灵魂深处的东西,就能真正做到“独抒性灵,不拘格套,非从自己胸臆流出,不肯下笔”。比如,被鲁迅先生奉为“史家之绝唱,无韵之《离骚》”的《史记》,作为古代传记散文的典范,就在遣词造句、文字结构上有独特贡献。又如李白以清新隽雅的诗性语言所描述的《春夜宴桃李园序》,通篇不过百二十字,却十分讲究章法,层次分明,句无虚设。作者纵览宇宙,俯仰古今,抒写空间的广阔无垠、时间的飞逝流淌,人生有限,莫失片刻良机。接着,次第点出会芳园、赏美景、叙天伦、伸雅怀、乐觞咏的设宴本衷。在神采飞扬、兴高采烈的气氛中,作者不忘美诸弟之才,惭处家之拙,显现出古人豁达、谦抑的风致。精读全文,仿佛走进古人诗酒风流的聚会场所,饱享高雅的精神盛宴,感受潇洒出尘的幽怀逸趣,获得一种美的享受;进而领略作者对生命、对生活、对友情、对自然的珍爱,体会其乐观开朗的生活态度;欣赏并学习那种以简驭繁、挥洒自如的高超的写作手法。

  承传古诗文的声韵之美。文学的功能不是要证明什么,也不是直接叙述,而是要通过情怀上的感染,给人以审美的愉悦。它是情感的氤氲、意象的生发,需要营造一种意象,一种意境,使人能从中感受到、体验到,从而获得美的享受。古人作文讲究声韵、气脉,提倡“耳治胜于目治”,强调要有敏锐的语感,以达到“声入心通”。六朝人吟诗作赋,尤其重视声韵之美,《世说新语》载,“孔兴公作《天台赋》成,以示范荣期,云:‘卿试掷地,要作金石声。’”唐宋诸大家一般也都重视文章的声音之美,读起来琅琅上口,句式长短适度,声调抑扬铿锵。这一主张,得到了现代学人的认同。叶圣陶就曾强调,对于现代的美文,应该重视“美读”——“就是把作者的情感在读的时候传达出来,激昂处还他个激昂,委婉处还他个委婉”;“不但了解作者说些什么,而且与作者的心灵相感通了,无论兴味方面或是受用方面都有莫大的收获”。即使当代作家也概莫能外,杨绛的作品对情感的含蓄表达和大家气象,阿城的文字所体现的语言节制和汉语写作之美,汪曾祺、张承志的作品所再现的古典意境之美等等,无不表明是对文学传统中本土经验的继承发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