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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清雨》:孤独纯粹的爱与悲
2016-06-24 12:07:10 [来源:湖南日报] [责编:李 慧] 字体:【

孤独纯粹的爱与悲

《清雨》 刘京仪著
华文出版社出版

文丨林姗

盛夏雨后,夜读刘京仪女士的小说集《清雨》。卷首有言,“泪中没有文学,没有哲理,只有雨的一点点清寂”。未想读到卷末《天不怜幽草》,果真泪涌。作者后记提及,这部小说从少女时代缘起,到年近古稀才完成,几乎是一生的沉淀。一个夜晚,一卷图书,以文字为桨,我划过一条女人的时光之河。

刘京仪女士是湖南著名的戏剧作家,12部戏里有8部是悲剧。在自传体小说《清雨》中,她借主人公木林夫子自道:“我写悲剧,不是我喜欢不喜欢写,想不想写的问题,也不是因为权威的定义,‘悲剧是戏剧的最高阶段和冠冕’才刻意去写的,这完全只因为我认定,人生真善美之极致,只在悲剧中。”

真善美的极致,就是一种百分百的纯粹,一种近于理想主义的可遇不可求。所悲何来?未经火炼难成真金,去除杂质的万千磨砺、椎心泣血,其苦其难即为悲。《清雨》以14岁即成为乡镇妇女干事的木林情感经历为主线,刻画了男女之间一种“无法逻辑,不可理论”的悲剧情感:“近之如对火山,不敢逼视,远之如望霓霞,不忍离去”。外表三大五粗却心细如发的“郝老虎”,在一辈子的情感煎熬中默默逝去。连一个吻都不能给他的木林,将他葬于心灵深处:“他太好,太纯粹了。没有比人的心海更美丽的墓茔。”

《天不怜幽草》则是有着更开阔时代背景的情感悲剧。花山的村姑方鹃与下放知青柯明,被不可抗拒的时代之掌推进不可预测的命运漩涡。本不能相爱却相爱,本不应相离却永远阴阳两隔。方鹃与柯明,更见情爱之纯粹极致,也更见悲情之深切连绵。它延续到作家思渝对方鹃的爱,思渝学生对老师的爱。“郝老虎”、方鹃、柯明都是爱的守望者、孤独者、牺牲者。他们的爱,源自对更美更高生命价值的渴望与追求,成了坚不可摧的信仰。孤独纯粹的悲剧之爱,是月光抚摸山林,水波拥抱星空,飞鸟依恋朝霞,在一无所有中仍倾注对世界的深情。

刘京仪的小说善于将人物关系放置于彼此社会地位、文化背景不对等的冲突与震荡中,有一种内在天然的戏剧张力。这种张力若过猛则像油彩太重,假;若过轻则游移飘浮,虚。作为剧作家的刘京仪有恰到好处的拿捏,比如在《天不怜幽草》中,她将着力点落于方鹃身上那股“打落牙齿和血吞”的狠劲,在她得知柯明离开的真相后,这座压抑的火山终于爆发,颇有冲击力。

初读,刘京仪的小说似乎有点“土”,有些地方叫人甚至想要跳过去。但她好比会太极功夫,看似松散,有一股子“内气”不徐不疾却慢慢驱动你激发你。打一圈太极下来气血畅通微微出汗,这部小说集读到最后连我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流泪。

我很好奇,70多岁的刘京仪女士这股子“内劲”来自哪里呢?原来她的家世可不简单,父亲是经历北伐、抗日,参加过台儿庄战役的国民党少将,母亲是赫赫有名的临澧蒋家之后。她从小研习古诗词,13岁即投身革命,历经曲折,更想不到的是,年届七十她还在常德会战烈士公墓前起誓,要完成一部反映常德会战的电视剧。果然,她历时300天,写出了47万字的电视剧本《虎贲》,颇获好评。此等巾帼不让须眉之举,实在是豪气冲天。有如此家世、阅历与胆魄之女子,才敢一辈子都爱写悲剧,才托得住浓烈的悲苦悲怨,而不被如山如海的悲情所压倒,吞噬。

夏夜读《清雨》,被这等女子浇得身心透亮,不亦快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