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全连干部打得只剩我一个”

——访新四军老战士胡锡昌

新四军老战士胡锡昌。通讯员 摄

湖南日报记者 肖军 黄巍

通讯员 刘文颖 林谌德

8月上旬，记者来到怀化市委机关宿舍，采访了新四军老战士胡锡昌。这位百岁老人特意穿上军装、戴上军功章，深情回忆抗战峥嵘岁月。

两块银元赴征程

1916年9月，胡锡昌出生在江苏宿迁沭阳县阴坪区胡墩村一个雇农家庭。抗战时期，在当地党组织负责人路儒顺引领下，一腔热血报国的胡锡昌当上了民兵，偷袭日本鬼子驻地，组织群众转移，为新四军筹集粮草、传递情报，表现得十分勇敢机智。

1944年初，路儒顺把胡锡昌等6个青年民兵召集到一起，决定让他们去参加新四军。6人兴高采烈，因为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。路儒顺给每人发了2块银元，作为路上盘缠。

回到家里，胡锡昌跟父母谈及参加新四军的事，母亲听后用衣角擦拭眼眶里的泪水说：“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了，这一走你父亲肩上的负担更重了。”父亲拍着母亲的肩说：“眼下国难当头，只有赶走了日本鬼子，我们才有安稳日子过，让孩子走吧。”

浴血攻占阜宁城

在家乡当民兵，积累了不少作战经验，胡锡昌参军不久就被分配到新四军某部一连机枪排当班长。

1945年4月，由黄克诚师长亲自指挥攻打的阜宁城战役，是胡锡昌刻骨铭心的一场攻坚战。阜宁城是新四军在苏北敌后战场从日伪军手中解放的第一座城市，胡锡昌既为攻城大捷而自豪，也为壮烈牺牲的战友们感到难过。每逢传统佳节，他都会斟上一杯酒，叫着烈士的名字，毕恭毕敬地把酒轻轻洒在地上。

攻打阜宁城的战斗故事，胡锡昌在儿孙们面前无数次讲述过，但没有一次有个完整结局。每次讲到全连100多名战士打得仅剩9人时，胡锡昌都会泣不成声，戛然而止。

战役于1945年4月24日午夜发起。各攻击部队迅速向城北外围各据点实施分割包围，并展开猛烈攻击。胡锡昌所在一连担负对靠鱼湾沿线据点的攻击任务，全连先后发起过10多次进攻，拿下了3个鬼子据点。

胡锡昌的机枪排7挺机关枪不停扫射，为部队强攻日伪据点开辟通道，枪管打得滚烫发红，肩膀被机枪后坐力震得失去知觉，扣扳机的手指被烫起了无数个血泡。战士们全然不顾，一个劲奋力杀鬼子。心惊胆战的鬼子集中迫击炮对准机枪排轮番轰炸。胡锡昌从覆盖的泥土中爬出来时，发现一枚迫击炮弹扎在他的两腿之间，所幸没有爆炸。

“在我们新四军里，论起杀鬼子，个个都是英雄汉。”胡锡昌跷起大拇指自豪地说，冲锋陷阵干部们从不含糊。靠鱼湾沿线据点易守难攻，为捣毁最后一个据点，部队3次组织力量爆破都没有成功。这时，机枪排长从战士手中夺过炸药包，冒着炮火，摸到了据点边，但被据点里飞出的手榴弹炸得血肉横飞。

胡锡昌从战士们手中收集了12枚手榴弹，扯下双腿绑带，将手榴弹扎成两捆，连滚带爬冲到敌人据点前的壕沟里，将两扎手榴弹甩进据点里，终于摧毁了靠鱼湾最后一个日伪据点。

“全连干部打得只剩我一个了。”攻下据点，胡锡昌看看周围，清点人数，整个一连仅剩9名战士，连、排干部无一幸存，班长也只剩他一个了。

战斗结束后，胡锡昌被提拔为机枪排副排长，不久，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胡锡昌的老伴陈淑元对记者说，胡锡昌老人每次看他的军功章时，眼角总是挂满泪花。

从不以功臣自居

1945年9月底，胡锡昌所部开赴东北。在战斗中他再立新功，被提拔为排长。

解放战争后期，胡锡昌随部队南下参加湘西剿匪，后在邵阳军分区司令部任管理员。

全国解放后，胡锡昌向部队提出申请，复原支援地方经济建设。1984年10月，他在洪江造纸厂工会主席任上离休。

几十年来，胡锡昌从不以功臣自居，克己奉公、教子严谨。

“要求儿女们做的3件事，是雷打不动的。”胡锡昌的女婿王联介绍，一是每年元旦过后，要儿女陪他到洪江造纸厂向党组织缴纳党费;二是要儿女每年抽时间回趟江苏老家，看望当年地下党组织负责人路儒顺的后人;三是不准以他的名义向组织提任何要求。2011年，胡锡昌突发脑溢血，治疗了大半年，但他依然不肯接受组织给予的特殊资助。